新华社北京9月8日电 题：慷慨承诺 不计后果——美国“竞选经济学”观察
新华社记者欧阳为 熊茂伶
每逢美国总统选举，美国两党候选人都会竭力向选民兜售自己的竞选主张，抛出一堆经济承诺。这些承诺当时把“氛围感”拉得满满，但事后证明不过是在“画大饼”，开“空头支票”，根本无法兑现。
今年美国总统选战正酣，民主、共和两党总统候选人哈里斯和特朗普分别向选民描绘了各自的经济“蓝图”。两人政策主张各异，表面上体现了所属党派的不同理念和优先事项，实际上仍然反映了“选民情绪比经济问题更重要”的“竞选经济学”策略。
这是1月5日在美国首都华盛顿拍摄的国会大厦。新华社记者刘杰摄
“民生牌”对阵“美国优先”
哈里斯8月中旬在北卡罗来纳州的竞选集会上首次以“机会经济”为关键词，介绍其经济政策主张。哈里斯支持对企业进行更严格监管，为中产阶层提供更多社会福利，对企业和高收入人群征收更高的税。其中，抗击通胀、降低住房和医疗成本、减轻中产家庭税负，构成其经济政策的三大支柱。
为解决食品价格居高不下的问题，哈里斯表示将推行防止食品生产和零售企业“价格欺诈”的联邦禁令，并加强对大型食品生产商并购和整合的监管。哈里斯承诺，将通过增加住房供应等抑制住房成本过高，并对医疗行业实行严格监管和反垄断措施，以降低处方药价格。在税收方面，哈里斯支持调整收入和财富再分配政策，对高收入家庭和企业征收更多税，减轻中低收入家庭税负，同时增加政府对低收入家庭的支出。
特朗普在竞选中提出的主要经济政策包括提高进口商品关税、延长《减税与就业法案》、放松金融管制、降低公司税率，以及扩大国内石油和天然气开采等。这些主张体现了特朗普“美国优先”政策的延续，即通过减税、放松管制和贸易保护主义来维护美国经济利益。其中，他主张对所有从外国进口的商品征收10%至20%的关税，认为关税不仅能带来财政收入，还能推动供应链回流，鼓励企业在美国本土建厂，并成为美国的谈判筹码。
特朗普还主张延长将于2025年底到期的《减税与就业法案》，降低企业所得税税率，并承诺降低汽车、住房、保险和处方药的价格。他还多次强调要扩大石油和天然气开采，取消清洁能源政策，表示美国拥有比任何国家都多的“流动黄金”，即石油和天然气，通过扩大能源开采，可以迅速降低通货膨胀。
“空头支票”无法达成政策目标
民调显示，哈里斯公布的经济政策主张并未显著改善选情，反而引发不少质疑。有评论认为其多数政策均需国会配合，落地难度大；还有观点认为落实其政策会加重财政负担，对本已靠举债度日的联邦政府来说无异于“画饼充饥”。
美国辛辛那提大学经济学教授迈克尔·琼斯认为，哈里斯提出的限价措施可能导致商品短缺。减税方面，穆迪分析公司首席经济学家马克·赞迪表示，哈里斯主张的税收抵免可能最终增加国家债务，导致整体通胀上升，从而损害消费者利益。美国税务基金会指出，哈里斯的经济政策可能在10年内产生超过2万亿美元的成本，加剧债务危机，并促使美联储进一步延长高利率立场。
专家认为，哈里斯继续扩大公共项目开支，势必带来更大预算压力。两党围绕国债上限、财年预算等问题的斗争也会更加激烈，而这将掣肘哈里斯兑现经济承诺。
就特朗普而言，舆论普遍认为，对外加征关税等策略短期内可能促使部分制造业企业回流美国，但从长远看会推升美国通胀，拖累经济增长，还将引发贸易战，破坏全球经济稳定。此外，关税壁垒会增加制造成本，削弱美国制造业的国际竞争力。最终，这种“饮鸩止渴”的做法可能演变为经济灾难。
美国《财富》杂志近日援引牛津经济研究院的分析报道说，如果特朗普当选，美国通胀率在其任期内将升高0.6个百分点。美国进步行动基金中心一项研究称，特朗普的关税计划相当于对每户中等收入家庭增加3900美元的税负。美国税务基金会预计，若对所有进口商品加征关税将使美国经济萎缩1.1%，并威胁到美国超82.5万个就业岗位。
一些媒体评论指出，特朗普的减税政策偏向富裕阶层，可能引发公众不满，加剧社会分裂。如果在支出端缺乏同步收缩政策，延长减税法案、降低企业税等政策可能推升联邦财政赤字率。此外，特朗普提出扩大传统化石能源开采、取消促进清洁能源发展的政策等主张，将给美国在国际绿色经济领域的竞争力带来挑战。
美国企业研究所经济学家德斯蒙德·拉赫曼告诉新华社记者，特朗普和哈里斯都没有提出如何使美国的公共财政更可持续的计划。两人并未讨论如何减少预算赤字，相反，他们的竞选承诺可能会加剧美国的公共财政问题。
这是7月29日在美国首都华盛顿拍摄的美国财政部大楼。新华社记者胡友松摄
只重视“情绪价值”
回顾历史，在竞选期间对选民作出种种“承诺”以赢得更多支持，是美国总统候选人的“传统技能”。赢得选票并不靠政策如何落地的细节，给选民带来的“情绪价值”比他们提出的政策本身更重要。
本次美国大选中，在身份政治、意识形态大行其道的政治氛围下，在关键选民普遍对经济不满的社会背景下，经济议题已成为“情绪动员”的抓手，被两党用来集聚政治势能。
联邦预算问责委员会高级副会长马克·戈德魏因表示，2008年大选以来，美国总统候选人竞选纲领的细节越来越少，对于如何实现各项提议的关心也越来越少。
《华尔街日报》报道说，政策细节并未被候选人看作是竞选取胜的关键，而是一个更广泛故事的一部分，这个故事讲述了候选人是谁，以及为什么有能力实现所承诺的目标。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也指出，当前竞选活动重在营造氛围而非拿出具体政策。
美国艾奥瓦州前众议员格雷格·丘萨克注意到，哈里斯和特朗普并未就他们所谓的“经济政策”提出如何落地的具体措施。特朗普没有任何详细计划，似乎总是在随选民的风向而动。
在戈德魏因看来，哈里斯和特朗普竞相用慷慨的财政支出承诺讨好选民，这虽然是一种“完全合理的”竞选策略，但不是好的国家治理方式。
美国进步中心负责人帕特里克·加斯帕德表示，人们投票时不看政策细节，过去200年的每一次选举都是一场“氛围选举”。
不过，这种“画大饼”“搞氛围”的做法也可能带来反噬效应。比如，老布什竞选总统时郑重许下“不增加税收”的承诺，但当选后面临高赤字困境，最后只能向国会民主党妥协而增税。在1992年寻求连任时，这一“硬伤”让老布什败给比尔·克林顿。